尧氏听不下去了,只羞臊得绷着脸率先上了马车。
养了十五年的女儿,怎么能不思念?可碍着柳家的名声,她只能忍痛割爱,原想着这次借机会看看女儿琼娘。敲打她一番后,再告知她那五千两不用归还,只当是她尧氏给的嫁妆,成全了母女之情一场,也显得柳府做事大方。
可现在,闹得倒像是她一个堂堂翰林夫人,带着女儿眼巴巴来讨债要钱一般。
就算再开口说那钱不要了,恐怕崔家上下人等,也没人领情。
而且那琼娘说的是什么话?简直拿她们柳家当成了会讹钱耍诈的泼皮之家!
尧氏是再也呆不下去,心里更是后悔来此一遭,竟然将她与琼娘的最后一点子的母女之情,弄得如此不堪。
再说,她哪里会跟一个乡人去钱庄?只吩咐了随行的管家去收钱,自己冷声吩咐萍娘上了马车,先自一路疾驰而去了。
待得各色人马都走了。刘氏瞪眼问:“女儿,这六千的银票子是从何而来。方才你爹爹偷偷问我,我也只胡乱说你借的。”
琼娘这才将王爷来访,归还了讹诈的马车钱,又聘了他一家子去做宴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刘氏对那个倒灶王爷向来没有好印象,不由得担心道:“邀我们进府,不会是又想着如何害人吧?”
琼娘倒是能理解娘的心情,只笑着说:“那王爷的性格是顽劣了些,但既然肯主动送钱回来,可见也是想着自己做错了。总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。送上门的生意若是不做,今日被人追讨上门,岂不是要拿不出钱银?”
刘氏听了这话,便又想起了萍娘方才的可恶来。当下生气道:“那尧氏先前就暗示着我们将女儿教坏,可是三岁看到老,她小时便是那副爱占人便宜的性情,我和你爹都是老实凭本事赚钱,别人的一个钢板都不会多收,怎么能是跟我们学的?”
传宝听了前情后,也是生气,当下对刘氏道:“他们家半点不怜惜琼娘,就你和爹爹白当好人,还总拿萍娘当女儿看。依着我说,你和爹爹当改一改,不然你们当是人家的父母,可人家可能觉得有你们这样的穷亲戚还丢人现眼呢!”
若是以前,传宝这话只能招来刘氏一顿打骂,可是经过白日的光景,刘氏倒是心有戚戚:“我只有琼娘一个女儿,那位是柳家的千金,我一个乡妇怎么敢高攀?”
琼娘坐在桌子上,笑吟吟地听娘和哥哥斗嘴,一边在纸上写着明日去王府时要备料的菜单子。
第二天,琼娘贴好了食斋暂时停业几日的告示后,便与爹娘哥哥坐上了王府派来的马车。琼娘在车上道,等在王府做宴忙完了,便准备买一辆自家用的驴车,不然店铺总要进货,靠着人背,也不是办法。
传宝一听说也很兴奋,觉得以后来回行走,要方便许多。
到了京城的朱雀胡同,只见原本宽敞的巷子,人来人往甚是忙碌。
这王府虽然已经正式开府,然后要举行宴席,座椅、摆设、碗筷用品都要再添加。
楚盛觉得自己有点琢磨不定自家王爷的心血来潮,东边日出西边雨。
原本定好了的,开府的宴席全省了,免得来了满园子的闲人,还要费心应承。
可是昨日不过去寺庙里听了一段经义,王爷回来时便说,后日要举办宴席,明日就要准备凑齐。
一把老骨头,有些折腾不起了。楚盛听了王爷的吩咐,便忧心得一夜没睡。连夜叫来府里的账房先生和文书,秉烛夜写,赶制请柬。
待得写好,笔墨未干,一大早,便嘱咐十几个小厮满京城的散发出去。
至于桌椅器物倒是好办,左右不过撒撒银子,各位店家让伙计送上门来。可是制宴的差事却给那返家的崔家小娘子,便有些开玩笑了。
她虽做菜入味,但是到底是个小姑娘。哪里主持过这等百人的宴席。因为各府的贵人们到王府庆贺的时间不同,这桌面便是流水的宴席。
如何备料,下菜,冷热荤素搭配,工序先后全是讲究。不是干过七八年的老把式,可不敢领了这等关系王府脸面的差事。
前几年,他随着王爷入京觐见万岁时,曾顺便去一位将军家里赴将军母亲的寿宴,结果那准备宴席的下人忙中出错,布菜时,竟然将熊掌与鲜鱼挨着端了上去。
两个鲜味浓重的菜肴碰在一处,赴宴的贵人们吃喝讲究,哪能察觉不到?于是满席的山珍海味,都透着暴发户的粗鄙。
于是私下里笑话那位将军真是泥腿子出身,洗不干净的粗浅。那位将军颜面大损,责罚了管事的下人也无济于事。
现在王爷刚刚从江东来京,正是在满朝文武面前踢脚开门亮相之时,若是这小娘拿捏不住,错漏百出……
那京城这一年里乡巴佬的笑话,可就由着他们家的王爷一力包下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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