灼华隔着屏风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千户。
他说什、什么来着?
叫她来审?
开玩笑的吧?
她的身份再高,也不过是个小女子。无官无职。
这个杨千户在想什么啊?!
皇帝的亲卫,果然仪表不凡,灼华脑子里还有空档闪了个神。
老太太眉头皱的几乎要夹死苍蝇了,沉声道:“沈家不是内狱更不是刑部,杨千户办差不该去卫所么?”
杨千户为难的搔搔头,白白的面孔涨的通红,难为情道:“国公夫人恕罪,只是沈三姑娘的法子管用,可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实在是不会聊天,钦差大人都上阵了,真的,聊天这种手段,我们用不顺手啊!”
他说的钦差自然就是徐悦和周恒了。
“卫所里没有女子,又不好叫外头的人来干预审问,这法子是姑娘想的,姑娘又是发现奸细的有功之人……”杨千户一抱拳,脑袋一歪,梗着声儿就喊道:“还请姑娘帮帮忙!”
武夫就是武夫,那一嗓子,把灼华耳朵震的嗡嗡的。
老太太觉得这个汉子不可理喻,哼了一声,拉着灼华就要走。
“母亲!”
“妹妹!”
是闻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沈桢和徐悦。
老太太不好瞪徐悦,只好拿儿子出气,“阿宁不是堂官儿,审什么审!”
徐悦也很无奈,挥手叫了杨千户出去。
他一拱手向老太太致歉,“是悦御下不力,还请老太太宽宥则个。”
老太太叹了一声,看着孙女儿有本事有手腕她是高兴的,可灼华到底是千金之躯,怎么能帮着审问嫌犯。
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闲话!
“你们为朝廷大事奔波忙碌着,咱们内宅里的能出些力自然是好事,这些日子你灼华妹妹养着身子,还记挂着,想到什么也不忘极时给你去信,可悦哥儿,叫你表妹去审犯人实在是不合规矩。”
沈桢对于审问遇着瓶颈也十分焦急,他到底是北燕的封疆大吏,自己管辖下的地界里出了奸细都不知道,好在发现的是自己的女儿,否则也不知圣上要如何怪罪了。
女儿出的主意,他本也没真的太抱希望,可后来听闻女儿的法子是有用的,心里也高兴,总算事情可有的推进了。
可“聊天”这样的审问法子,确实也只有内宅女子做的顺手啊!
“母亲。”沈桢也实在为难,“只是问问犯官家眷,儿子一同陪着,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徐悦朝着老太太和灼华又是深深一揖,“还请妹妹帮忙。”
老太太瞧着两人,心里颇有些不舒服,又瞪了眼站在门口的杨千户,转头目光温柔的看向灼华,“阿宁,不若一试?”
“……”灼华愣愣的点了点头,她能说不好吗?
吩咐严厉搬了两张小矮几和软垫进来,又备了笔墨纸砚。
老太太上首作陪,徐悦和沈桢分坐两侧,杨千户悄悄挪了进来准备旁听。
灼华看了眼口供,道:“就从小厮的父母起吧!”
不多时小厮的父母被提了进来,两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。
他们晓得徐悦和沈桢是大官儿,可看着这会儿大官儿却坐在下头,隔着屏风坐在里头的岂不是更大的人物?
灼华浅声轻柔若清泉潺潺,道:“你们不用害怕,只是问几句话,有问有答便是。”
夫妻两一听,怎么还是个姑娘,莫不是京里来的娘娘?
忙是诚惶诚恐的磕了头,“娘娘问,奴才一定知无不言。”
灼华听着那老汉称自己娘娘,恍惚了一下,微微一笑道:“你家郎君叫什么名字?”
老汉颤声回道:“长生,他叫长生。”
隔着屏风,光线温柔,灼华的眸色在那荷花满池的绣纹中蕴起了浮光一幽,“你们说说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,吃些什么,尤其是你家官人出事前的十日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”
又唤了一声那妇人,“你听着他说,有什么补充的,只管说。”
秋水和长天在矮几后坐好,拿纸镇退过宣纸,提笔准备好,“两位开始吧!”
老汉抬手擦了擦额角,缓声微颤道:“长生从小跟着老爷,平日里都跟在老爷身边,老爷待他好,穿的衣裳都是西街有名的裁缝铺子做的,三五不时的还有赏钱。”
“老爷还教他识字,还送他好些书本子。”
“长生平日里不喝酒,跟着老爷进出的,都是大鱼大肉……”
“哪晓得,老爷竟然扯上了奸细的事情,长生就这样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
老汉说说的极为详细,吃穿赏钱,习惯喜好。
可到底不是随时跟在身边儿的,晓得的却不多,说的不过是些日常。
灼华却听得极为认真,手上翻阅着前头的审问口供,静静的听着,相互比对,偶有一问,或点了事情叫了细说。
秋水和长天快速的记录着。
“长生很孝顺,我家婆子爱吃口甜的,总会记得给他娘带精致的糕点回来……”
磨砂着袖口纹路的动作微微顿了顿,灼华轻语问道:“是哪家的糕点这样好吃。”
那妇人想了想,回道:“奴婢不识字,长生提过一嘴,没、没记住,只记得那糕点十分精致。”
灼华轻轻的笑着,语调温柔,“你说说。”
妇人有些紧张,搁在膝头上的手不自觉的抠着,“就是些桂花糕、茯苓糕之类的,与平日里我家夫人吃的都差不多,就是精致些。只记得包着糕点的油纸上有莲花图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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