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景在森离开后没有等多久,就看见大雌虫带着个子稍矮一截的小雌虫出现在房屋转角处。他看到对方之时,正走过转角的两虫也都看见了他。主屋门口的廊灯已经被赫景打开,远远走过来的虫能一眼辨认出站在门口的是谁。
哪怕门口没有开灯,赫里也能从体型轮廓辨认出站在门口的虫是赫景,他在看见弟弟的那一瞬间便下意识止住脚步,在感到雌父轻轻推了推自己后,才迟疑的继续迈开了步子。
赫景清楚的从兄长眼中看到了警惕。
森在带着赫里返回主屋的路上,已经告诉了幼虫让对方提前结束惩罚回到屋内是收到了赫景的指令。而若是论收到来自赫景的包裹着恶意的“善意”次数,赫里的中奖回数要远超过他的雌父,赫里瞬间想象到的种种糟糕后果及不幸场景,比森所想的要详细许多。
当一大一小两只雌虫终于走到自己面前,在自己身前并排站定时,赫景从森和赫里身上感到了一模一样的苦大仇深。就仿佛是两名从刑场被带回的囚犯,重新站到了审判庭中,等候新一轮的刑罚审判。
至少虫已经带了回来,赫景努力找出一点他的“送温暖”行动里还算成功的地方。
固定的刻板印象一旦形成,往往需要付出极大努力,且付出极大努力后也不一定能完全消除,赫景无法去责怪对方的防备心过重,在他真心的好意相助前还疑神疑鬼,因为那些给对方留下糟糕印象的事件过去的确全都发生过。明白让家虫发现并接纳自己的转变还需要一定时间,他目前所能做的仅有从细枝末节处开始转变,让这些细微的转变逐渐积少成多,慢慢在他的家虫们心中塑造出一个“新的赫景”。
并不清楚面前的小雄虫在想着什么,森轻声报告了自己已将赫里带回后,便和幼崽一同站好,在赫景开口做出下一步指示之前,两只雌虫都维持着低垂着脑袋的恭顺姿态。
大雌虫只希望下一道刑罚命令能来的迟一些,因为那块干净温暖的毯子才裹到他的幼崽身上没多久,他在刚刚帮赫里擦拭头发时察觉到了幼崽已有些发热。
小雌虫同样希望下一道刑罚命令能来的迟一些,因为他还没有想好,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恳求自己这个脾气骄纵的弟弟,请对方只接着惩罚自己便好,不要牵连白天还需要去工作的雌父。
他们还站在门口,未完全进到屋内,夜风肆无忌惮的经门廊而过,赫里感到寒意迅速渗进半干半湿的衣物里,仿佛从体表一直凉到了骨髓。他极力压制回了一个寒颤,让自己不在他的弟弟面前露出任何能与“示弱”挂钩的姿态。
这当然不是什么强撑着仅剩的尊严或者维持住表面的坚强假象,这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向对方示弱并不能激起对方的任何同情,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对方进一步想要拿他们取乐的“玩乐心理”。
他的弟弟喜好将快乐建筑在他们的痛苦之上,这是全家都知道的道理。
——可这一道理并不能应用于如今的赫景。
尽管赫里克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寒颤,但他身上浓重的阴寒湿气与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全落在赫景眼中。
能够轻易从这些体表状况中发现自家兄长的不适,赫景回过神,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在屋外耽误时间,他迅速给等待着他开口的两只雌虫下达了新指示。
让赫里快去洗个热水澡,让森去为对方拿干净衣物。
在这样说完后,赫景注意到赫里飞快的看了他一眼,神色奇怪。
仍旧不相信弟弟今天真的是纯然一片好意,言行里没有夹带任何隐藏的坏心,赫里怀疑着弟弟是否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把戏,才将惩处他们前的“前奏”拉的如此之长,竟还让他取洗澡换衣。
不过,心里纠结归纠结,明面上赫里依然是顺从的谢过了弟弟,然后朝浴室走去。
赫里的想法与森的想法不谋而合——
无论弟弟(赫景)这一行为背后究竟藏有多少恶意,至少在面对新一轮的处罚前,他(幼崽)能够先温暖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。
“您还有任何需要吗?”保险起见,森在上楼去取衣服前又主动请示了一遍赫景。
赫景下楼来的本意,也就只是想去花园里把赫景带回屋里,现在这一件事已经完成,他清楚自己再呆在这里只会徒增赫里和森的猜疑,便准备返回房间里。
正想回答没有,让森也去处理一下因站在门口许久而沾染上的寒气,然后对方和赫里两虫便可以去休息,但在赫景开口前,安静的屋内响起了一点特别的动静。
“……咕噜噜……”
是空荡的胃兀自运动,挤压着其内仅有的液体与气体而发出的声音、
赫景先看了看面前的大雌虫,确定这不是对方也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,才将视线转向还没有走出多远的赫里。
显然,在在场虫数只有三的情况下,这声既不是从他也不是从森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便只能来自于赫里。
雌侍仅在雄主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获得食物并在正餐时间准点进食,当雄主不在时,这份管理权便转移到雌君手上。未经许可,雌侍绝不能擅动家中的食物储备,更不用说在非正餐时间悄悄取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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